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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三鹿奶粉事件则是一个典型的行业潜规则案例。在被揭开之前，在牛奶中添加三聚氰胺是行业内部的公开秘密：大家都这么做，谁也没出问题，谁不这样做谁就吃亏，谁就要被市场淘汰。政府监管部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鹿奶粉为国家驰名商标、知名品牌，长期享有国家免检产品殊荣，三鹿集团则是奶制品行业的领头企业和当地的利税大户，甚至不久前刚刚获得国家科技最高奖——科技进步奖（真是莫大讽刺），其领导人贵为全国人大代表和全国“三八”红旗手。但我相信，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喝带有三聚氰胺的奶制品，他们中的不少人的孩子长期食用的是进口奶粉。吃亏的永远是千千万万既不知情也买不起进口奶粉更没有话语权的底层老百姓。早在案件被正式曝光前半年，有关三鹿奶粉的质量问题就已经暴露，不少有良心的医务人员多次向国家卫生和质监等部门反映，得到的是相互推诿和应付，不少媒体包括网络也已经出现相关文章，但都被地方政府和三鹿企业联手压下了。他们仍然像以往一样本能地进行掩盖和粉饰，试图通过权力和公关手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一个人命关天的食品案件化为无形。

这个“潜规则”仍然是被外国人无意中捅破了。持有中国三鹿乳业集团43％股份的新西兰恒天然公司2008年8月2日获告知奶粉受污染一事，“尝试了几个星期”要求中方回收有问题的三鹿产品，但不得要领：“中国的地方当局拒绝这么做”。恒天然公司只好向新西兰政府反映此事。新西兰总理克拉克透露，在河北地方当局迟迟没有采取行动回收奶粉后，新西兰政府径自向北京“拉响警报”，国家领导人获知后批示严处，一个震惊中外的食品卫生案件至此才被彻底揭开。克拉克说，“你可以想象得到，新西兰政府向北京拉响警报后，地方当局就遭到重手对付了。”她说：“我想，地方官员最初是倾向于试图把问题掩盖起来静悄悄处理，避免公开回收。我们在新西兰绝不会这么做的。”

好一个“我们在新西兰绝不会这么做的”！三鹿奶粉事件又一次折射出两种制度或者两种文化的不同。面对同样的问题，外国人想到的是立即无条件地公开和召回，彻查案件，杜绝再次发生。因为掩盖罪行是一种更严重的犯罪行为，形同谋杀，而诚信和商业道德是企业的生命，再多的金钱也不能和人的生命相比。而三鹿奶粉事件则再次让人们见识了当今中国社会一幅官商勾结、官商相护乃至商商相护草菅人命的现实图景：事发后地方政府和涉案企业的郑重否认，国家相关监管部门的含糊其辞，各大媒体的三缄其口，甚至在事件已经被广泛披露的2008年9月2日，国家电视台“央视”新闻频道《每周质量报告》还播出了特别节目“中国制造”首集《1100道检测关的背后》，节目中“央视”声称“对三鹿婴幼儿奶粉的生产过程进行了详尽调查，展示了中国婴幼儿奶粉标杆企业——三鹿集团过硬的产品质量和严谨的过程管理”云云。连一向扮演民间监督角色的网络也没能幸免，风传三鹿企业花巨资假手百度屏蔽负面新闻，尽管事后百度一再予以否认，但人们发现百度有关三鹿奶粉的负面新闻确实少得可怜。最近又爆出百度付给央视4000万元消除此事带来的负面影响的“旧闻”。道德底线不断失守，社会公器沦为个人或利益集团的遮羞布，政府的公信力再一次受到重创，社会的诚信再一次遭到灭顶之灾，大众良心再一次受到严肃拷问。三鹿奶粉事件验证了潜规则力量之强大。联系到近几年来连续发生的苏丹红、毒大米、人造鸡蛋乃至“躲猫猫”、“俯卧撑”、“70迈”等公共事件，人们不禁要问，还有多少行业潜规则未被揭开？社会大众还要被欺骗和蒙蔽到何时？我们真的面临一个物质丰富、精神猥琐、文化贫瘠、道德沦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