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北京一家书院的开学典礼搞了个学员集体跪拜老师的场面,照片既出,引发众多网友争论。从照片上我们看到,几溜身着灰色长衫的学员双膝跪地,正在向坐在藤椅上红襟黑衫的老师齐齐叩首。不客气的网友认为这是“培养奴性”,而该书院教务长则认为这是对跪拜的曲解和误读,在他看来,搞这种跪拜的目的在于“尊师重教”,因为“古代手工艺相传徒弟一定要跪拜师父,这种形式本身就来自于儒家传统文化”。 一场跪拜,就此有了截然不同的“两极”观点。我觉得,倒没有“培养奴性”那么严重,但说散发着霉味不会错。不看说明单看那张如假包换的照片的话,真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说是古代?古代的这种场合不会拉着红底白字的横幅,更不会有毛茸茸的长柄录音设备。说是现代?那么多人齐刷刷地双手撑在那里头点着地,前面一排衣冠楚楚之士美滋滋地受用,却又分明是旧时光。没办法,判断不清,只好用不古不今来名之了。 跪拜,跪与拜。拜,没有什么,表示敬意的礼节嘛;刺眼的是跪。何为跪?清朝大学者赵翼说:“盖以膝隐地,伸腰及股,危而不安者,跪也。”他讲这话,是为了把“跪”跟“坐”作一个类比。因为宋元之前的人们,坐姿跟跪姿差不多,今天的日本人就保留着这种坐法:双膝屈而接地、臀股贴于双足跟上。再用赵翼的话说,“以尻(屁股)着蹠(脚掌),而体便安者,坐也”。按这个标准,跪与坐(古)的本质区别在于“安”还是“不安”。 即便在传统文化里面,跪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得到认可的。明朝的海瑞众所周知,他有个绰号叫“海笔架”,怎么来的呢?就是因为不跪,而且,正发生在他“由举人初署教谕”,也就是他管教育的时候。《贤博编》载,有一天海瑞与两个训导同见太守——本地最高军政长官,那两个都跪下了,“公独中立”,仍然站在中间,“止长揖”,拱拱手而已。所以太守笑曰:“左右低而中高,似一笔架。”后来海瑞当了淳安知县,才跪下,有人因此开他的玩笑:“海笔架折却中峰矣。”海瑞说:“为人师表,当侍风节,今有官守,上下之分定也。”他的意思是说,官场上有该跪的规矩,咱得遵守,但教书育人可不同,得把握住节操。 其实,就是在官场上,下跪也不是百分之百地必须。比如在元杂剧《锦云堂暗定连环计》里,董卓对迎接他的王允说:“王司徒,你偌大的官职,当街里跪着,外人观看不雅,请起。”这是元人演绎汉代的事,至少代表了元朝的一种倾向吧。又比如《明史·黄孔昭传》载,尹旻想要举荐自己的一个老朋友当巡抚,黄孔昭不同意,那人便到京城来亲自拜见,“至屈膝”。不料此举非但没有得到黄孔昭的半点儿好感,反使其“益鄙之”,他对尹旻曰:“彼所少者,大臣体耳。”把求官者的下跪视为尊严缺失。再比如清朝嘉庆八年(1803)九月有个特谕:“部院司员于本管堂官遇有公事,只应侍立回堂,毋许屈膝,以肃体制而杜谄谀。”干脆把无端下跪与巴结逢迎画上等号了。这几个例子足以说明,下跪在传统文化的某些时段,也是被鄙夷的。 在北京的那家书院那里,“跪”的后面诚然添了个“拜”,使礼节的成分占了一半,但跪拜充其量是古代的尊师方式,现代则有现代的。弘扬传统文化不意味着照单全收,对内容如此,对仪式也是同样。并且,对古代那些散发着霉味的东西,今天要做的是多给它晒晒太阳。还把它当成宝贝,一定要揽在怀中温热的话,只有提醒小心那东西烂在自己的心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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