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气宣炳蔚 精物昭乾坤——赵炳坤隶书印象

文/陆永建

书法，作为中国汉字的独特表现艺术，以抽象的线条形式、丰富的造型变化、韵律的美感内涵赋予人们无限想象，如诗无言，如舞无形，如画无图，如乐无声。一纸白宣，一方墨砚，一盏青灯，便可点捺纵横，浓淡流转，或飞鸿腾海展逑劲，或鹤舞游天舞轻灵，既是传统文化的绵延承传，也是艺术个体的性灵抒发，这正是书法艺术生生不息、名家辈出的魅力所在。

我与炳坤相识多年，情谊的缘起都是对书法艺术的热爱。书艺交流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止是他独到精辟的艺术理念和日益精进的书法创作，更有他对书法事业常年不懈的坚韧执守。炳坤研习书法近三十载，平日的繁碌工作或庸琐生活，都不能阻碍他学而时习、笔耕不辍。常闻他一提笔便是昼夜不舍，寒暑不缀，这份情怀，若没有对书法真切的赤诚之心，没有对艺术仰止的执着追求，断然是做不到的。

赤诚源于修身养性，而得之广纳通融。常言道：字品如人品。诚然如是。欧阳修在《集古录》中评价颜真卿时就说：“斯人忠义出于天性，故其字画刚劲独立，不袭前迹，挺然奇伟，有似其为人。”刚直忠义的颜真卿，其字亦方正遒劲、奇伟挺然，正是对“望之知为盛德君子也”的完美诠释，也充分说明了字从心出，自情而来，心正则字正，品洁则文雅的真义。凡工书画者，不但重笔墨，更追求自我人格的修炼和完善。曾国藩曾说：“困时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精进之日。”炳坤便是在这“再熬再奋”的书艺学习中，将单调的琐碎当做品性的修炼，化漫长的乏味为灵魂的享受，形成了谦雅敦厚、率真磊落的性情和平实严谨、舒朗豁达的艺术品格。体现在他的书法创作中，便是浓墨饱蘸，落笔果敢，枯润相映，虚实相生，显示出点画意到笔随，浓淡气贯墨渗的雄肆胸襟。他不仅以书香修笃志，以墨韵陶品性，更注重在书法艺术长年累月的系统研究中，博采众长、兼容并蓄而达成不拘一格、自成一体的融会贯通。正如2014年，北京水墨公益基金会提名其为“福建十大青年书法家”中说：“赵炳坤诸体兼备，隶书造诣尤为深厚，篆刻亦精，是位全才。”炳坤擅隶书，也涉猎其他诸体，从真草篆隶到颜柳欧赵，再到右军等不同风格的精品佳作，皆是他潜心学习和研究的对象。这不仅是他刻苦勤勉的表现，更是他对书法艺术深刻颖悟的体现。艺术本来就是无界而相通的，所谓流派、风格，只能代表不同时代精神文化的审美思潮选择，以及不同创作主体的个性化艺术理解和表现形式，实则并无绝对严格的区别。如王羲之精于草、行、楷等诸体，却自成篆隶之风；颜真卿擅长楷体和行草，而偏得篆籀之气。承其精粹而求新求变，广纳包容而酝酿独特，这才是书法艺术的核心，是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说“遍临百碑，自成一家，融会贯通，博涉约取是为成功之路”的意思。炳坤深谙此道，临摹多方，研习百家。他以习篆增加把握线条的技巧，以修楷锻炼平稳沉着的性情，以练行提升领会气韵的风采，以写草增强控制节奏的能力……长期的涉猎广泛而博采众长，使他的汉隶入古出新，雄强朴茂而奇趣纵横，稳健厚实而神韵生动，疏密错落而协调呼应，在以字立形，以气贯之的“屋脊式”特色章法中，成就一番磅礴气势。

求索来自敏思深究，成于勤耕善悟。书法艺术与其他艺术类别的本质一样，都是以精深的形象思维，通过具体形式表现抒发于现实的审美创造。因此，书法家需要时刻保持对“审美”的敏锐感受和深切领悟，如王羲之观鹅而获线条变化的灵感；张旭见公孙大娘舞剑而感笔墨节奏的掌握；怀素听闻嘉陵江水而悟虚实相生的奥义……这就是所谓的“有感于万物而下笔有神，有情于普世而挥墨有意”。炳坤在临摹古人书法、品鉴当代佳作的基础上，将自己的艺术理念、个性情感和生命感悟较好地融注于笔墨方寸，使创作达到了内蕴丰厚而情怀高雅、博大旷古而骨气洞达的境界，被论者誉为“蹈先贤之气象，舒自家之胸襟。”更可贵的是，炳坤还十分自觉勤勉、擅长学习，他坦言：“常常每天要写上十来个小时，每天晚上到一两点才不舍地上床睡觉。一次构思创作，通常是写到半夜累了才上床睡觉，在睡眠中，又在构思，想到更好的，马上就起床写，甚至要写到天亮。”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练笔中，炳坤专注的不仅是艺术创作，更着重基础技法的研习，在对执笔、运气、字法等的持续训练中，不断提升自己对笔、墨、形、章法的灵活运用，以及对节奏、韵律、气度等的综合协调能力，所以他不仅能创造出刚柔并济且舒缓有度、恣肆洒脱且爽朗有致的隶书作品，更能进一步从“起笔多角度”“行笔多手法”和“收笔多蓄势”等角度，理论性地总结隶书的用笔特点和书写风格。

艺术对于个体而言，是一种个性化的审美想象和创造；而对于社会发展而言，则应为文化的传播和精神文明的承续，书法艺术亦然。书法作为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和民族文明的宝贵财富，具有博大精深的内涵，要推广书法从高蹈的艺术独舞成为普泛的精神共享，并起到培养审美情绪、陶冶情操、提高文化修养，乃至于传承中华优秀文化、培养爱国情怀的目的，就必须重视书法艺术的传播。炳坤长期致力于书法创作和传播，他以“应该做好传帮带，鼓励帮助更多的人在书法道路上迅速成长”的理念，于2004年创办了鹿鸣书社，取诗经“呦呦鹿鸣，德音孔昭”之寓，汇聚了永春县一批年轻的书法爱好者共同学习，互相切磋，通过书艺同好加强交流、互促成长的方式繁荣书法艺术。经过十几年的努力，而今鹿鸣书社已经成为福建书坛的一大亮点，其中的社员也大多成长为省市县骨干书家，不少社员成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成绩斐然。此外，炳坤还躬身书法教学，不仅被江西省书法家协会书法培训中心聘为书法教师，并于2010年参加365bet官网：侨办举办的青少年中华才艺营活动，远赴印度尼西亚教授书法，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播尽己所能。

韦应物在《咏玉》中有言：“乾坤有精物，至宝无文章”，意思是玉乃天地灵秀，应该摒弃匠气过重的雕镂矫饰而追求臻美淳萃的自然气质。其实但凡艺术皆可作如是观，所以刘勰在《文心雕龙原道》中直言：“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可见，“书亦藻绘，字亦炳蔚”所蕴涵的“淡然无欲，翛然无为，心手相忘，纵意所如”的自然天成之美，正是书法创作的至臻境界和书法艺术的至善追求。炳坤的书法创作正是循着这样的路径而行，他坚持“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努力从广阔的生命体验中汲取审美的灵感，从广博精粹的经典佳作中提升艺术修养，从严谨的规则法度中获得创新的启迪，以理法舒笔端，抒性灵于尺牍，在纵笔行云的方圆巧合和墨色氤氲的古拙雄浑间，建构出一个敞亮辽阔而清气俊爽的艺术世界。

陆永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